《如果眼神能殺人》：盤旋

　　這些場景大概已經在我心中十一年了吧，就算這篇故事全部寫完，我以後的人生大概也永遠都離不開這篇故事的陰影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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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這裡聚在一塊兒，亞倫・吉恩茲……（Come together, Alan Jinz…）』

　　霎那間，亞倫覺得有人在低語著什麼，像是課堂上有學生在教室後面的竊竊私語。亞倫飛快地回頭一看，機艙依舊空無一人。『怎麼了嗎？』林延大聲問道，聲音帶著一絲不安。

　　『沒事。』亞倫盯著雷達螢幕，對他來說，現代的雷達螢幕看起來比較像是Google地球，有彩色的文字與地形圖，然而如此之外都很熟悉。還有宛如電影佈景的藍色天空，不過這一切當然會很熟悉，因為亞倫的飛行員生涯不曾真的離去，不是嗎？

　　『亞倫・吉恩茲。』聲音再次出現。但這次不是來自機艙內，而是回憶的深處，亞倫好像想起來了什麼。想起來一個洞口，或是說，一個入口。但究竟是什麼時候的回憶？亞倫開始頭痛。這個聲音是誰？為什麼這麼熟悉？就像夢醒時努力想回想夢境內容那樣，聲音與入口的畫面頓時消失無蹤，連亞倫曾經想起來這個回憶的事情也想不起來。

　　亞倫回過神來，發現飛機已經接近了內湖高中的上空，而時速也降到了每小時七十五英哩。『這個速度太慢了，林延！』亞倫說道，雙手不自覺地抓著副駕駛座的方向盤。『這裡是住宅區，你的高度不夠高。』 

　　林延沒有理會他，大喊：『待會照著我做！讓飛機繞行前面這棟大樓。』林延把控制桿向前壓，飛機頭開始向下傾斜。亞倫不敢相信林延讓飛機在住宅區將飛機降到一百四十英呎，這大約等同十五樓大樓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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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核機B00135，』無線電中傳來略微低沉但悅耳的女人聲音。『松山塔台呼叫，請表明你們的身分。』

　　林延開始讓飛機向左盤旋，查核機像一隻巨大的海鷗繞著黃虹穎所住的大樓飛行。時速現在是每小時七十英哩。 

　　林延的第二次低速盤旋，比起上次成功。林延已經知道了盤旋帶來的失控感是什麼感覺，而且這台飛機比阿駱的飛機還要更穩定，或許跟台北的風更強有關？林延不清楚，也沒有多餘的心力讚嘆。林延需要把飛機飛得更慢。林延持續將節流閥向後拉，時速必須要到達每小時六十三英哩。比奇超級空中國王三五O的失速速度在時速七十六英哩。決定飛機會不會失速的，不是失速速度，而是攻角。渥克在課堂上曾經這麼說，也就是風向與整個飛機間的角度。 

　　佈滿彈痕紋路玻璃外，景色在林延與亞倫眼前不斷重複，碧山巖、文德捷運站、碧湖、台北市區的天際線、公館山。時速六十七英哩，飛機開始失控下降。『林延！』亞倫驚慌地大喊，『我們必須加速！』 

　　『等一下，亞倫－－』 

　　亞倫無視林延的話，用手抓住節流閥打算加速。而就在向後推的那瞬間，亞倫再次回想起了那個令人發狂的湛藍色天空，以及那些看似數條小手，但實為鋸齒狀邊緣的入口。對，那是個入口。亞倫恍然大悟。但是究竟通往哪裡呢？

　　『我們沒有時間了，亞倫！』林延啞聲喊道，絲毫沒有注意到亞倫呆滯的臉。『把時速保持在六十三英哩！』

　　『為什麼？』

　　『你來操作！（You have control!）』林延解開安全帶，迅速爬出駕駛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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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倫按照林延所說的，將飛機維持在時速六十三英哩，並將左機翼稍微往水平面上抬一些，這樣一來就可以讓飛機維持在時速六十三英哩，而避免剛剛的失控狀態。沒錯，亞倫是低速飛行測試的專家。諷刺的是，亞倫當初是因為在低速飛行測試上表現優異，才獲得機會開當時速度最快的飛機X-15。要不是那次意外讓亞倫永遠離開駕駛艙，他或許會成為太空人呢。天殺的太空人。亞倫想著。我根本不用當太空人，我已經...... 

　　已經？亞倫對於自己為何會有這個想法百思不解，但他不在乎，就像他不再在意過去的種種──意外、湛藍色天空，甚至克林，亞倫不再因為看到湛藍色而喪心病狂，也不再因為飛行事故而刻意遺忘他在美國的生活。亞倫過去四十年來努力創造出來那用來囚禁自己的湛藍色城堡，終於被他親手徹底摧毀了。在回到台灣之後，亞倫第一次可以毫無顧慮地回憶過去的一切。

　　亞倫不在乎林延究竟要做什麼。他就像受到心儀的女孩邀請的青少年男孩一點也不在乎他們會去哪裡，亞倫其實一點也不在意現在的林延離開駕駛艙去做了什麼。就像即便那些青少年男孩看到了女孩家門廊上的血痕和玄關的爪印，他們也不會就此打退堂鼓──

　　從客艙的後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風聲，亞倫知道客艙門被打開了。或許也是因為如此，亞倫這時候還沒注意到台北晴朗的藍天開始出現了不尋常的詭異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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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點三十九分，理當是午休時間的內湖高中裡，走廊上站著一大堆人看著瘋狂盤旋的飛機。『我的媽啊，是一台飛機欸！』許智翔忍住笑意說道。絲毫不覺得那台飛機有可能造成他們任何危險，也絲毫沒有想到這台飛機的出現跟他自己三個月前開的玩笑有任何關聯。

　　所有醒著的人都在走廊，剛醒來的人則充滿疑惑地看著外面的天空，只有陳昱瑋仍側趴在桌上看著窗外的人。被你講對了呢，林延。陳昱瑋想著，心裡忍不住佩服林延的推算。不管是誰都會出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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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艙門後，林延打開黑白相間的高爾夫球袋，拿出他向艾琳買的M60機槍，將腳架放在走道上，並將槍口對準艙門外，他現在可以隱約注意到不少住戶拉開窗簾向外看，但飛機的速度並沒有慢到可以讓林延清楚看見他們的表情。林延用最快的速度趴下身子。就如同林延事先在比奇飛機公司官方網站查到的規格一樣，飛機走道雖然無法讓林延整個橫躺在座位與艙門之間的空間，但只要雙膝跪著就可以讓林延大概趴在走道上。

　　『但是你要怎麼確定黃虹穎會在房間裡？』在寂寞芳心俱樂部時陳昱瑋曾提出這個問題。『他那時候搞不好會跑去倒水或做些別的事情。』

　　『如果一台飛機繞著自己家外面飛好幾圈。』當時的林延這麼回答。『不管是誰都會出去看。』

　　林延沒有機會求證自己的假設，但是他仍然這麼確信。就如同林延確定他可以在三個月內學會開飛機，或是航警無法阻止他劫機一樣。 

　　沒錯，林延幾乎算中了每一件事情，林延周詳而縝密的計畫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差錯。飛機距離黃虹穎所住的大樓大約維持五十公尺的距離，無論林延剛剛是怎麼飛的，亞倫目前為止都維持著這個圓周航路，而且飛得比林延更慢更穩定。林延看著黃虹穎所住的大樓，大概每四秒就會飛到下一面。林延知道黃虹穎住在哪一層樓的哪一個房間，現在只要扣下板機就好......只要扣下板機就可以完成林延這幾個月的終極目標......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林延的雙人牌菜刀突然架在林延的脖子上，而這個林延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正是黃虹穎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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