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神能殺人》：外牆與飛機

　　他八點到學校，班級導師（也可以叫班導，比較不那麼政治正確的代稱）要他罰站，林延一邊站著，一邊用極短的時間寫完中文成語考卷。林延想到了他先前的想法，比較危險，失敗率也很高的替代辦法。 

　　劫機。

　　林延原先認為劫機不可能，但這個計畫本來就很瘋狂。至少關於劫機，歷史上有很多成功的案例，但是林延沒聽過有誰想要開飛機殺掉他的高中同學。

　　下課鐘響了，今天由於是基測的前一天，下午會有國中三年級的學生來學校，所以今天只有半天。他和陳昱瑋及黃虹穎去廁所。『我的黑眼圈又加深了。』林延在鏡子前說。

　　『你們總是一點睡，六點起來。』黃虹穎洗了洗手。『總有一天身體會爆掉。』 

　　『我昨天十二點就睡了，而且七點才起來。』

　　『林延，快說你昨天晚上在做什麼？』陳昱瑋喝了一口他的紅色飲料，笑著問。 

　　『背英文。』 

　　『老兄，我們前幾天才考完試。』黃虹穎笑著說，『你真的是瘋了。』

　　『你說的對極了。』林延笑著對黃虹穎說。 

　　＊

　　當天因半天而提早的打掃時間，林延和黃虹穎拿著垃圾經過學校圍牆附近的小徑，早上六點這裡會是全校最棒的地方。『你地科對幾題？』黃虹穎問。 

　　『五題。』 

　　『我只對兩題。』黃虹穎笑著說，『你知道氣旋那題我寫什麼嗎？』 

　　『不知道，』林延看著學校的圍牆，上方有鐵絲網，在那之後是個斜坡。他有辦法扛著一把機槍通過這裡，而不被發現嗎？林延稍微環伺四周，乍看之下似乎沒有監視器。 

　　『我寫地球倒轉。』黃虹穎興奮地說著，好像那是他做過最瘋狂的事。

　　『西南季風和颱風會使地球倒轉。』林延笑了一下，『對了，問你一個問題喔。』

　　『嗯？』

　　『你翻過牆嗎？我是說……你家就在後面。』 

　　『有一次，』黃虹穎說，『那次我和我朋友正好經過後面的公園，突然想到我忘了帶數學課本，而如果──』 

　　『你從外面翻進來？』 

　　『噢，是啊。但我沒有再翻回去，因為後面的斜坡有點陡，我可能會滾個幾圈，然後撞到樹幹。』

　　『那鐵絲網呢？』

　　『那是一個小麻煩，我的左手手掌留下了四星期的疤痕。』 

　　『原來如此。』林延用日文說。

　　『怎樣？你要開始逃學生涯了嗎？』黃虹穎問。

　　『開玩笑，』林延眨眨眼，『老好人林延乖巧得很。』 

　　＊ 

　　星期四晚上，林延一如往常去上他的飛行課程，他感到有點頭痛，所以在渥克批改他的測驗時，他小睡了一下。 

　　『醒醒。』 

　　林延睜開眼睛，看到桌上放著一疊疊他的測驗紙，『所以……？』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渥克面色凝重地走到桌子旁邊，林延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想說的更自然一點，但可惜加那米特拉・渥克從來就不是個好演員。『好消息是，你大概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人。依你的年紀，好好努力的話──或許不是全世界，但至少會是全台灣最優秀的飛行員。』

　　『我只想趕快開飛機。』 

　　渥克嘆了一口氣，『你真的這樣打算？擁有該死的充足理由？』 

　　『沒錯。』 

　　『那看在我的面子上呢？』

　　林延想了一下，『我想我的該死理由比你的面子還重要。』

　　『那……』渥克點了點頭，指向那疊測驗紙，『這些測驗你全都及格了，但是好的老師會跟你說：「並非及格就能進入實際操作。」我雖然不是好老師，但我也這麼認為。可是你如果堅持，』他深吸了一口氣，『我明天就帶你去試飛。』

　　『謝了。』林延呆滯地說著，這完全超乎他的計畫，他在三個星期內就可以直接進行實際飛行課程，或許五星期內他就可以學會開飛機了，『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就是我親手葬送掉一個未來的優秀飛行員。』

　　有好一段時間，他們誰也沒說什麼，林延率先打破沉默，『我很抱歉。』林延把測驗卷全收進包包，離開教室，在經過一個放滿渥克照片的櫃子時，渥克叫住了他。

　　『你還是得注意，我們現在在做的事，就像把半生不熟的菜推到客人面前，然後希望他回去後，會向每個朋友都推薦那道菜。』接著渥克想了一下，隨即補充道：『而且還是那種最刁鑽的混帳客人，那種從來不給小費的客人。』

　　『我從來沒給過服務生小費。』

　　『飛機絕對比你還難搞。』渥克說著，心裡卻不那麼認為。

---------

　　上一篇：《如果眼神能殺人》：整體期望的聲音
　　下一篇：《如果眼神能殺人》：龍岡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