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事,』林延說,將手上的最後一張紙放在桌上。『但你得先讓我請假。』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亞倫聲音中有些許的顫抖,但不全然是因為恐懼,而是帶有些許的期待,就如同首次在學校棒球比賽站在打擊區的高中生。要是有人問起他當然會說很緊張,但其實是興奮,興奮或許將到來的勝利。『我也可以就坐在這裡,完全不管你那些──』
『那個在漢堡王的黑人叫什麼名字?看起來和藹可親,大概五十歲上下。』林延平靜地說。『我記得那間漢堡王在附中對面,似乎離美國在台協會太近了,對吧?』
林延站起來,一邊往將椅子收進桌子底下。『如果我先把我知道的每件事都放在無名上面,打通電話到美國在台協會,跟他們說我剛剛所講的每件事情,再把網站給他們。你覺得怎麼樣?』
亞倫看著林延,他讓亞倫想起他在威廉斯空軍基地的長官喬治・莫里森少校,一個發火起來從不需要大吼大叫的人,莫里森不會拿那些老掉牙得像房地產廣告的比喻侮辱你的自尊。莫里森用眼神告訴你他對你的失望與輕視。林延也是,但林延不只想用眼神告訴你什麼,而是在命令你。
亞倫拿起旁邊的無印良筆原子筆,這支筆他用了多久了?六個月?不,很有可能超過兩年了。越是上了年紀,人對於時間消逝的敏感度就越是遲鈍。
然而不管是六個月還是兩年,這支筆都像是他上個世紀──嘿,那也不過是十年前──上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亞倫看著那支筆,接著將左手臂伸到他腳邊,拉開下面數來第二個抽屜。拿出證明單,上面的『約談老師』那欄早就蓋著『輔導老師何浩平』的印章了──
『不,』林延的語氣帶著不證自明的命令口吻,好像此刻他不只是站在亞倫旁邊,而是拿著一把槍指著他的腦袋。『去拿另外一個老師的證明單。去拿徐永芬的。』
亞倫感到相當困惑,不過也鬆了一口氣。基本上根本沒人在乎證明單是誰開的,但要是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責任將不會落在他頭上。校方會找上徐永芬,而她會說她完全不知情,可是她不能完全篤定那不是她開的。當這張證明單好端端地擺在她眼前,就算記憶再怎麼清晰,不斷地說自己不知道也不是多麼明智的選擇。
所以她會說她的確有印象開給林延,因為約談學生總是有數不清、想像得到的安全理由。
亞倫走向徐永芬的座位,每個星期四的這個時段,整個辦公室只剩下他跟另一個大家喜歡開玩笑稱呼她為『管理員』的楊亞欣。因為她的工作基本上只是打雜的,但是校方卻給了『管理員』這樣像是什麼輔導室看守員角色般的職稱。管理員今天正好請了病假,於是這個時段他的同事們沒有一個會出現,而就算有學生進來也不會覺得有什麼異樣……
亞倫打開了徐永芬的抽屜,裡面就跟她的桌面一樣整齊有序。一疊證明單妥當地被紅色橡皮筋捆好、擺在角落,旁邊擺著一個迴紋針盒。好像這樣擺的目的就是為了方便哪天被威脅的可憐蟲來拿一樣。亞倫彎下腰來,一隻手握著那捆證明單,一隻手抽出一張證明單。接著輕輕地關上抽屜,好像如果關得太大聲,徐永芬就會聽到,然後衝進輔導室。
亞倫將證明單放在自己桌上,用那隻無印良品黑筆寫下林延的學號與名字。亞倫從來不買藍筆,要是有人送他那種四色合一的原子筆,亞倫會立刻找機會扔掉。因為他知道要是自己不那麼做,一定會在半夜驚醒,然後像強迫症發作似的將那隻筆扔到窗外。因為他會夢到那一片藍色的屏幕,那個曾經將他逼瘋好幾年的真實幻覺,再加上──
來這裡聚在一塊兒,亞倫・吉恩茲……(Come together, Alan Jinz…)
──不,亞倫逼自己拉回現實。繼續寫下去。『茲證明1年12班5號學生林延於10:10~12:00止,在輔導室談話,因而遲進教室,敬請見諒!約談老師徐永芬,中華民國99年6月10日。』寫完之後,林延立即拿走證明單。
『現在開始談談你的意外吧。我正好知道一個安靜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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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比較喜歡用藍筆欸XD
回覆刪除版主回覆:(10/25/2014 04:23:33 PM)
不!從現在開始通通丟到窗外吧XD
拿了徐萍的證明單,卻在下面簽上自己的名字,這個何浩平是白癡嗎?
回覆刪除版主回覆:(10/27/2014 10:04:00 AM)
啊=口=,我才是白癡。謝謝提醒啊